
理想主义者小红书的现实博弈

小红书顶流缺位,去中心化与资本化博弈陷估值困境。
在流量至上的互联网世界,小红书打造的“乌托邦”依然是那个稀缺品,但资本市场的脚步不会一直等待一个理想主义者。
2025年的春天,小红书似乎陷入了一场自我革命的阵痛。
从拥抱春晚拿下独家笔记分享平台,到TikTok难民集体入驻带来的流量狂欢,再到短剧赛道里日播量超百万的爆款……这座以“真实生活”为旗帜的社区,从不缺流量的灌溉。
但也正是这个拥有3.2亿月活用户,每天产出2000万条笔记的平台,却始终没能孵化出一个具有代表性的顶流博主。这恰似一块让小红书始终留有遗憾的拼图缺角。
事实上,在屡次传出要资本化和大举进军电商的背景下,小红书对于“奔向全民”的野心已经开始完全展露。诚如抖音、快手等“前辈”,不断靠着一个个顶流而一步步顺利成为全民应用,小红书全民化这条路,同样离不开“顶流”的证道。
然而,问题的核心在于一组矛盾的数据:小红书用户日均使用时长高达78分钟,但平台头部博主(粉丝过百万)仅占2.7%,且70%的流量被素人瓜分。这种“去中心化”的基因,既是护城河,也是枷锁。
去中心化社区与资本扩张天性形成天然悖论,当社区文化遭遇估值逻辑,小红书亟需回答:是要继续为用户打造小而美的乌托邦,还是成为让全民和资本一起狂欢的流量战场?
顶流缺位与估值论证的线性关联
在杭州某MCN机构的选品会上,负责人李薇正对着数据大屏发愁,“抖音的头部主播能单场带货2个亿,小红书的顶流连千万都难突破。”
这折射出的便是平台生态的深层矛盾——当抖音、快手的“造星工厂”模式被资本奉为圭臬时,估值200亿美元的小红书却在“去顶流化”的道路上越走越远。
以抖音为例,在特定时期均有具有代表性的一哥一姐,刘畊宏的全民跳操、小杨哥的全民恶搞、听泉的全民鉴宝......在抖音,一夜涨粉百万、一月涨粉千万似乎并不稀奇,而小红书官方力捧的董洁、章小蕙目前也才430万和217万的粉丝规模。
而根据卡思的统计,2024年总增粉量超过20万的账号仅有718个。从数据中可以直观感受到,小红书博主的增粉速度总体偏缓,和其他平台相比几乎没有优势。事实上,从近一年的月度涨粉榜来看,排名前20的博主中,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账号单月涨粉量能达到40万以上,其余账号则表现平平,大多数账号的涨粉数都在20万内。
这种生态差异源于平台基因的天生不同。回溯到2013年,当小红书在上海一家小酒馆诞生时,创始人毛文超便刻意规避了明星效应,喊出“让普通人能更好地表达”的愿景。而追溯起小红书之一位头部博主的诞生,那便是2017年影视明星范冰冰的入驻。入驻之初,范冰冰本是为了推广个人护肤品牌,却意外走红成“带货女王”,成为小红书首位粉丝量超千万的博主。
也是从那时开始,有自带流量的明星加入,小红书上开始隐约有了顶流博主的影子。目前小红书粉丝量前十的账号中,有5位都是明星,分别是赵露思、范冰冰、虞书欣、林允、白敬亭,其中赵露思粉丝量为小红书之一,达到了1854万。
然而,小红书的推荐算法堪称“反抖音化”实验:50%流量强制倾斜素人内容,导致爆款内容的生命周期短于48小时。一位美妆博主透露:“在抖音,一条视频可以靠算法迭代持续涨粉,但在小红书,除非内容本身具备病毒性,否则第二天就会被新的素人笔记淹没。”
这番规则之下,最明显的结果便是没有一家独大的情况出现,同时也带动了更多普通用户加入小红书的创作之中。与此同时,却意外制造了“流量黑洞”——用户陷入无限刷屏却难遇真正值得收藏的内容。
头部明星的困境更具戏剧性:赵露思凭借影视IP入驻小红书,首条笔记获赞1853万,但三个月后粉丝量停滞在1800万;董洁直播带货单场GMV破3000万,却因“贵妇风”定位遭网友群嘲“割韭菜”。
没有强变现能力,也没有能够带动全民的顶流,资本市场对这样的估值逻辑很难买账。在华尔街分析师的模型里,平台价值与顶流密度呈线性关系,这种思维惯性让小红书的叙事陷入尴尬境地。当快手凭借辛巴家族实现GMV破千亿时,小红书却在“粉丝量与带货能力脱钩”的悖论中挣扎。
无论是商业化还是资本化,亦或全民化,“顶流”的作用毋庸置疑。小红书的顶流是谁?没有人能给出一个肯定答案。这也许需要小红书在大举全民化的同时,运用自身的女性用户基本盘去持续“造星”。
去中心化与商业化的“跷跷板效应”
一直以来,小红书强调自身是一个熟人社区,核心就是平权,让用户和用户之间相互联系交织,从而形成一张相互连接的网。这张网没有呈现出明显的中心节点,大家都可以在社区里平等地畅所欲言。
小红书的社区平权氛围能够激发UGC活力,超过25%的高价值用户也是支撑种草经济的关键(线上消费能力大于2000元且终端设备价格高于2000元的用户)。然而,粉丝分散化也导致这些高价值用户在平台上的分布并不集中,甚至可以用满天星来形容。
行业内存在一种观点,即在小红书平台上,相较于粉丝数量,实际成交量被视为首要目标。以董洁和章小蕙为例,前者的粉丝数为430万,后者为217万。尽管这些数字与2000万相差甚远,但其带货能力也不容置疑。
只是,一个棘手的问题随之浮现:小红书期望其引以为豪的头部博主,能够持续刷新GMV纪录,但目前她们却面临着在粉丝增长停滞的情况下,如何稳固市场地位的挑战。毕竟,所有创造销售奇迹的主播,并非依赖于停滞不前的粉丝基数。
另外,与之形成对比的是,泛生活类博主(占比34%)虽无流量光环,却贡献了60%的电商转化率。这种“顶流空转、长尾变现”的生态,直接导致部分广告主的预算外流至抖音、 *** 。
随着用户逐渐对“爱用好物”的种草故事脱敏,明星口中的真实推荐也打了折扣,用户转而投入达人乃至普通素人的怀抱,这反而象征着另一种真实。如若持续下去,小红书的顶流效应会更加分散,每个人都是各自领域的王,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真王。
值得一提的是,小红书的“搜索-收藏”模式构筑了独特的闭环:70%用户带着明确需求进入平台,完成从“种草”到“拔草”的瞬时行为。这种高效路径既是优势,也是桎梏——用户不会停留点赞互动,更难对素人博主产生情感投射。当抖音用“沉浸式刷屏”培养偶像崇拜,小红书却成了“工具人聚集地”。
对于小红书来说,无论是靠短剧、泛生活内容不断下沉,还是追求商业化的平价买手经济,甚至是发力AI搜索,都需要基于去中心化这一关键,重新将流量集中,快速触达更广泛受众。只有使优质的内容突破传播的瓶颈,才能降低边际成本,推动资源向优质内容倾斜,形成正反馈循环。过去那些分散的流量和用户,很难为小红书带来更大的想象空间。
在市场竞争、流量焦虑以及野心膨胀之下,想要安于一隅并不现实,靠去中心化成功的小红书也必须作出改变。
资本野心与社区基因的博弈
屡次传出的IPO消息,也促使小红书必须加快向资本市场证明用户增长潜力与商业化能力。
2024年Q4,小红书启动了史上最激进的下沉战略:在河南郑州、湖南长沙等地布局“菜市场地推”,通过扫码领券将月活用户从3.2亿推向下一个里程碑。但数据很快暴露了问题——新增用户中35岁以上占比超40%,日均使用时长却不足30分钟。“他们来薅羊毛,却留不住。”某县城运营负责人坦言。
这场对标拼多多的战役,正在透支小红书精心营造的“中产精致感”。
另外,为了短视频化的界面UI改版,堪称一场“像素级抄袭”:点赞按钮右移、新增“在看”功能、首页瀑布流比例提升至70%。“以前刷小红书是找灵感,现在全是叫卖声和一些切片视频。”更微妙的是,平台试图用董洁这类“次顶流”明星撬动流量——既规避头部垄断,又制造话题,却陷入“既要又要”的两难。
广告收入单季突破百亿的背后,是用户的主动搜索行为与电商闭环的博弈。当用户习惯于“搜关键词-看笔记-跳转 *** ”的链路,小红书电商的独立性就会显得岌岌可危。一位MCN机构负责人透露:“品牌方更愿意在抖音投流量明星,因为ROI可量化;在小红书投素人,效果就像开盲盒。”
小红书的困境,本质上是“数字时代社区主义”的一次极限测试。当资本试图用流量逻辑解构“真实生活”,那些让用户黏性超群的“素人真诚”、“实用干货”,正在变成估值模型里的拖累。或许真正的破局之道在于重构“顶流”定义——不再追求单一的流量中心,而是打造“分布式顶流 *** ”。
小红书可能从未真正渴望过2000万粉丝量的巨星,当用户为不同领域的“次顶流”买单时,社区既能保留多元生态,又能形成商业合力。这也许就是小红书需要的“第三条道路”: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,而是在资本与理想之间找到动态平衡的支点。
但当对手们培养出一个又一个全民巨星后,困在2000万门槛的小红书顶流们,正成为社区战略彷徨期最尴尬的注脚。在这场危险的平衡游戏中,小红书还是否可以专心安于一隅,做好“小而美”?在全民化的野心之下,小红书也必须重新思考是否造顶流这一关键问题。